雨霖鈴
原文:
寒蟬凄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緒,留戀處,蘭舟催發。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
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譯文或注釋:
秋后的知了叫得是那樣地凄涼悲切,面對著和亭,正是傍晚時候,一陣急雨剛住。在汴京城門外餞行的帳蓬里喝著酒,沒有好心緒,正在依依不舍的時候,船上人已催著出發。握著手互相瞧著,滿眼淚花,直到最后也無言相對,千言萬語都噎在喉間說不出來。想到這回去南方,這一程又一程,千里迢迢,一片煙波,那夜霧沉沉的楚地天空竟是一望無邊。
自古以來多情的人最傷心的是離別,更何況又逢這冷落凄涼的秋天,這離愁哪能經受得了!誰知我今夜酒醒時身在何處?怕是只有楊柳岸邊,凄厲的晨風和黎明的殘月了。這一去長年相別,(相愛的人不在一起,)我料想即使遇到好天氣、好風景,也如同虛設。就縱然有滿腹的情意,又再同誰去訴說呢?
【意象】
分析詞中意象所蘊涵的意義,寒蟬是悲涼的同義詞,長亭乃離別之傷心地,船更令人有漂泊之惆悵,暮靄渲染了凄迷暗淡的黃昏意境,酒是別離場中不可少之物,楊柳依依傷別離,月是多情物,更是傷心物。
“悲莫悲兮生別離。”(屈原《九歌?少司命》),“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矣。”(江淹《別賦》),“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李煜《烏夜啼》),“舉手長勞勞,二情同依依。”(《孔雀東南飛》),用“傷離別”三個字可以概括柳永這首《雨霖鈴》詞的主調。全詞用了大量的意象,渲染表達了詞人的離愁別緒。
1、寒蟬 秋后的蟬是活不了多久的,一番秋雨之后,蟬兒便剩下幾聲若斷若續的哀鳴了,命折旦夕。因此,寒蟬就成為悲涼的同義詞。如唐人駱賓王《詠蟬》起首兩句:“西陸蟬聲唱,南冠客思深。”以寒蟬高唱,渲染自己在獄中深深懷想家園之情。本詩開篇寫:“寒蟬凄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息。”還未直接描寫別離,“凄凄慘慘戚戚”之感已充塞讀者心中,釀造了一種足以觸動離愁別緒的氣氛。“寒蟬鳴我側”(曹植《贈白馬王彪》)詩句也表達這樣的情思。
2、長亭 長亭是陸上的送別之所。古代驛站路上約隔十里設一長亭,五里設一短亭,供游人休息和送別。后來“長亭”成為送別地的代名詞。李白《菩薩蠻》:“何處是歸程?長亭更短亭。”李叔同《送別》:“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很顯然,在中國古典詩歌里長亭已成為陸上的送別之所。勞勞亭也是古代著名的送別之亭,李白《勞勞亭》“天下傷心處,勞勞送客亭。春風知別苦,不遣柳條青。”謝亭又稱謝公亭,在宣城北面,是南齊詩人謝眺任宣城大守時所建,他曾在此送別朋友范云,后來謝亭就成為宣城著名的送別之地。李白有《謝亭》詩:“謝亭離別后,風景每生愁。客散青天外,山空碧水流。”李白還有詩云:“送客謝亭北,逢君縱酒還。屈盤戲白馬,大笑上青山。回鞭指長安,西日落秦關。帝鄉三千里,杳在碧云間。”許渾也有《謝亭送別》詩。反復不斷的離別在謝亭上演,使優美的謝亭風景也染上了一層離愁了。很顯然,在中國古典詩歌里長亭已成為陸上的送別之所。柳永《雨霖鈴》:“寒蟬凄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這長亭也就是離別之所,帶有詞人深深的離愁別緒。
3、蘭舟 古人常說“舟馬勞頓”“水陸兼程”,可見“船”在古代交通中的重要地位。一葉扁舟,天水茫茫,越發比照出人的渺小;人在旅途,所見多異鄉之物,更易觸發無限的思緒。下面這兩首詩中的“船”意象更多地融入了詩人的漂泊之感:“山暝聽猿愁,滄江急夜流。風鳴兩岸葉,月照一孤舟。建德非吾土,維揚憶舊游。還將兩行淚,遙寄海西頭。”(孟浩然《宿桐廬江寄廣陵舊游》 “木葉紛紛下,東南日煙霜。林山相晚暮,天海空青蒼。暝色況復久,秋聲亦何長。孤舟兼微月,獨夜仍越鄉。”(劉鷯虛《暮秋揚子江寄孟浩然》)這兩首的主題與意象群極為相似:兩位詩人都漂泊異鄉,棲身客舟之中,暮色四合,夜風吹動岸上的樹葉,發出凄清的聲響。在作客他鄉、旅途孤寂之時,兩位詩人不約而同地想到昔日朋友,寫詩以寄情。作為詩的中心意象,前者是“月照一孤舟”,后者是“孤舟兼微月”,都強調“月”與“舟”的組合。而最為直接地以船為喻、表現自身漂泊之感的詩歌,恐怕當屬李商隱的《木蘭花》:“洞庭波冷曉侵云,日日征帆送遠人。幾度木蘭舟上望,不知元是此花身。” 柳永《雨霖鈴》“留戀處、 蘭舟催發”此去便是漂泊,便是遠離,便是浪跡天涯,便是無窮無盡的思念和悲愁了 。
4、暮靄 是一種黃昏意象,杜牧《邊上聞胡笳三首》:“白沙日暮愁云起,獨感離愁萬里天。”“日暮愁云”就是詩人的離別之情,在作者看來,離別是長期的而且是萬分痛苦的。秦觀的《滿庭芳》詞:“山抹微云,天拈衰草,畫角聲斷譙門。暫停征掉,聊共引離尊。多少蓬萊舊事,空回首、煙藹紛紛。斜陽外,寒鴉數點,流水繞孤村。銷魂,當此際,香囊暗解,羅帶輕分。謾贏得,青樓薄幸名存。此去何時見也,襟袖上,空惹啼痕。傷情處,高城望斷,燈火已黃昏。”這首詞寫于元豐二年冬天,秦觀在會稽淹留數月,與一位多情歌女有過親密交往,在離開之際,秦觀回想“蓬萊舊事”,借景抒懷:淡淡的云彩、衰落的草木、隱約的煙霧、寥落的寒鴉、黃昏的燈火、孤村、流水……所有凄迷暗淡的黃昏意象,隱隱透露出詞人迷茫的目光和惆悵的心情。柳永的《雨霖鈴》是寫江湖流落的代表作,寫離愁別緒達到了情景交融的藝術境界:“念去去千里煙波,暮藹沉沉楚天闊”寒蟬凄切,驟雨初歇,煙波千里,暮藹楚天——是詩人別后茫然若失心境的物化再現。主人公暗淡的心情給天空水色染上灰色的色彩,寫出了自己的真實感情,為離別詞的千古絕唱。
5、酒 酒,可用以消憂,可遞友情,可寄豪情。但事實往往是“舉杯消愁愁更愁”,“醉不成歡慘將別”。于是,酒到酣處人寂寞,酒香飄處別情濃。在別離文學作家筆下,不論別離于何時何地,將行的一方與送行的一方大多要“聊共引離尊”(秦觀《滿庭芳》)。盡管常常“都門帳飲無緒”(柳永《雨霖鈴》),“醉不成歡慘將別”(白居易《琵琶行》),卻仍然“欲行不行各盡觴”(李白《金陵酒肆送別》),試圖“暫憑杯酒長精神”(劉禹錫《酬樂天揚州初逢席上見贈》)。至于借酒詠別的雋永詩句更是璀若繁星。賈至《送李侍御赴常州》云:“今日送君須盡醉,明朝相憶路漫漫。”之所以一醉方休,為的是麻痹自己的神經,使它不致因即將到來的別離而驚悸不已。柳永此詞中的“今宵酒醒何處”不也有同樣的情懷?王安石《送孫子高》云:“一樽相別酒,千里獨歸人。”對于獨行千里的歸客來說,行前滿飲一杯友人斟上的美酒,或可稍御旅途風寒,聊解客況寂寞。葛長庚《水調歌頭》云:“回首故人千里,把酒話愁腸。”故人已去,縱然舉杯澆愁,亦屬徒然,豈不聞“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澆愁愁更愁”?晁端禮《虞美人》云:“一樽別酒最匆匆,還似隴頭流水,各西東。”連別酒也不能從容而飲,其匆匆分手、不勝悵惘之狀躍然紙上。辛棄疾《滿江紅》云:“問人間,誰管別離愁?杯中物。”在作者眼中,酒儼然成為主司人間離愁的神祇,它與離愁的關系是多么直接而密切!元朝無名氏《正宮·端正好》云:“三杯別酒肝腸斷,一曲陽關離恨添。”三杯入肚,便使得肝腸寸斷,因為這是“別酒”的緣故,正所謂“酒不傷人人自傷”——這些例子,難道還不足以說明酒也是別離主題賴以生發的意象之一?
6、楊柳 在中國文學史上,柳是一個很早就被詠唱的對象,“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詩經.小雅.采薇》被視為詠柳之祖,柳與離別一下子拉上了關系。漢代以來,常以折柳相贈來寄托依依惜別之情,漢代就有《折楊柳》的曲子,以吹奏的形式表達惜別之情。樂府有《橫吹曲詞?折楊柳歌辭》“上馬不捉鞭,反折楊柳枝。蹀座吹長笛,愁殺行客兒”的詩句。 折柳寄托離情的習俗始于漢而盛于唐,唐代西安的灞陵橋,是當時人們到全國各地去時離別長安的必經之地,而灞陵橋兩邊又是楊柳掩映,這兒就成了古人折柳送別的著名的地方,如“年年柳色,灞陵傷別”的詩。后世就把“灞橋折柳”作為送別典故的出處。李白《灞陵行送別》:“送君灞陵亭,灞水流浩浩。上有無花之古樹,下有傷心之春草。”《憶秦娥》:“簫聲咽,秦娥夢斷秦樓月。秦樓月,年年柳色,灞陵傷別。” 自灞橋折柳的故事產生以后,柳和離別已似乎有了某種必然的聯系。王維《送元二使安西》:“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王之渙《送別》“楊柳東風樹,青青夾御河。近來攀折苦,應為離別多。” 柳永在《雨霖鈴》中以“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來表達別離的傷感之情。古代詩歌中離情常常與柳相關合。大概是因為一者“柳”、“留”諧音,古人在送別之時,往往折柳相贈,有“挽留”之意。 二來柳樹易生速長,用它送友意味著無論漂泊何方都能枝繁葉茂,而纖柔細軟的柳絲則象征著情意綿綿,柳枝那搖擺不定的形體,又能夠傳達出親友離別時那種“依依不舍”之情。
7、月 詩人筆下的月常常與悲歡離合的情感相聯系。“移舟泊煙渚,日暮客愁新。野曠天低樹,江清月近人。”(孟浩然《宿建德江》)暮色蒼茫,江水浩蕩。詩人獨自一人停船江上。放眼望去,原野空曠,仿佛天比樹還低;低頭看去,惟有一輪明月在清澈的水中不時晃蕩,好像要為詩人作伴。這就襯托出詩人孤獨寂寞之情。“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張繼《楓橋夜泊》)月亮落了,烏鴉啼叫,白霜滿天,江岸上楓樹朦朧, 漁船上燈火閃爍,面對此時此情此景此物,詩人愁思綿綿,不能入睡。顯然,“月落”是引起詩人愁苦之情的一個重要原因。其他以月寄托相思之情,抒發思鄉懷人之感的古詩詞還有很多,如:“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杜甫《月夜憶舍弟》);“今夜鄜州月,閨中只獨看”(杜甫《月夜》);“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張九齡《望月懷遠》);“何處相思明月樓?可憐樓上月徘徊……此時相望不相聞,愿逐月華流照君”(張若虛《春江花月夜》);“今夜月明人盡望,不知秋思落誰家”(王建《十五夜望月》);“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蘇軾《水調歌頭》);“明月樓高休獨倚,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范仲淹的《蘇幕遮》);“江南月,如鏡復如鉤。似鏡不侵紅粉面,似鉤不掛畫簾頭,長是照離愁。”(歐陽修《望江南》);“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歐陽修《生查子》);“恨君不似江樓月,南北東西,南北東西,只有相隨無別離。恨君卻似江樓月,暫滿還虧,暫滿還虧,待得團圓是幾時?” 從月相的形態及其變化來看,圓月如盤,團團圓圓;殘月如勾,殘缺不全。月亮圓了又缺,缺了又圓,自然勾起人們的想象和聯想。寧靜的月夜里,沐浴著清幽柔和的月光,人們很容易陷入沉思,展開遐想,產生纏綿而渺遠的情思。離家在外的人,仰望明月,思緒常常飛越空間,想起同在這一輪明月照耀下的故鄉、親人、朋友。柳永《雨霖鈴》:“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這一彎殘月,引起了詞人太多的離愁別緒。
《雨霖鈴》中表現愁緒的這些意象,都是古詩詞中最常見的,本詞不過是集中的表現了出來,正因為這眾多的意象的運用,使《雨霖鈴》成為離別詩詞的代表作品。所以解讀本詞,不能不先領悟這些意象表達的涵義。
【注釋】
[1]此調原為唐教坊曲。相傳唐玄宗避安祿山亂入蜀,時霖雨連日,棧道中聽到鈴聲。為悼念楊貴妃,便采作此曲,后柳永用為詞調。又名《雨霖鈴慢》。上下闋,一百零三字,仄韻。
[2]選自《全宋詞》。雨霖鈴,也寫作“雨淋鈴”,詞牌名。柳永(約987—約1053),字書卿,原名三變,宋代崇安(現在福建崇安)人。這首詞是他離開都城汴京(現在河南開封)時寫的,抒發了跟情人難舍難分的感情。
[3]對長亭晚:面對著長亭,正是傍晚的時候。長亭,古代大道上每五里設一短亭,十里設一長亭,供行人休息,人們常在長亭送別。
[4]驟雨:陣雨。
[5]都門帳飲:在京都郊外搭起帳幕設宴餞行。帳,郊野沒有房屋,所以臨時搭起帳篷。
[6]無緒:沒有心思,沒情緒,無精打采,意思是心情不好。
[7]留戀處:一作“方留亦處”。
[8]蘭舟:木蘭木造的船。據《述異記》載,魯班曾刻木蘭樹為舟。文學作品中常用作對船的美稱。
[9]凝噎:因為激動,嗓子被氣憋住,悲痛氣塞,說不出話。即是“凝咽”。
[10]去去:分手后越來越遠。往前走了又走,意思是“去了去了”。
[11]暮靄(ǎi):傍晚的云氣。
[12]沉沉:深沉,深厚的樣子。
[13]楚天:楚地的天空(戰國時楚國地域廣大,包括現在湖北、湖南、安徽、江蘇、江西等地),這里泛指南方天空。古時長江下游地區屬楚國,故稱。
[14]經年:經過一年或多年。
[15]使縱有千種風情:就算是有多少風情。風情,男女戀情。
【評解】
《雨霖鈴》被稱為宋金十大名曲之一。本篇《雨霖鈴》是柳永的十大代表作之一。
柳永生卒年不詳,字耆卿,初名三變,排行第七,故稱柳七,福建崇安人。因他的一首《鶴沖天》中有“才子詞人,自是白衣卿相”,以及“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等詞句。
仁宗知道后認為柳永過于狂妄,不準錄取,而招致他屢試不第。一生窮困潦倒,仕途坎坷,以致頹廢放縱。晚年才考取進士,做過屯田員外郎一類的小官,世稱柳屯田。柳永是北宋時代大量制作慢詞的第一人。他通曉音律,熟悉舊調,并善于吸收民間語言,明白曉暢,流傳甚廣。“凡有井水飲處,既能歌柳詞”(葉夢得《避暑錄話》卷三)。作品概括為三類:一是寫都市生活的繁華,二是男女情愛的苦痛,三是羈旅行役的悲傷。其作品往往把寫景、敘事、抒情融為一體,使慢詞發展成為與小令雙峰并峙的成熟的文學樣式。作品集《樂章集》。
《雨霖鈴》這首詞以冷落秋景為襯托,淋漓渲染了惜別的場景,進而推測別后的銘心刻骨的思念。層層鋪敘,情景交融,委婉多致。表現了柳詞“細密而妥溜,明白而家常。”(劉熙載《藝概》)但全詞情調過于纏綿,低沉傷感,有消極影響。
詞以“傷離別”為主線,目錄清晰。開首三句道出時間、地點、景物。以凄清景色揭開了離別的序曲:清秋節令的“寒蟬”,襯托著“凄切”悲涼秋景。人將別、日已晚、雨乍停、蟬聲切。惜別的長亭,凄涼的深秋。壯士分別尚且悲傷,更何況這對一別可能成永訣的戀人呢?“都門”三句,寫離別時的心情。設宴帳中,本欲多“留戀”片刻,怎奈“蘭舟催發”,這樣的餞別酒,飲起來怎能不“無緒”?欲留不得,欲飲無緒,矛盾之極。“蘭舟”,相傳魯班刻木蘭樹為舟(見《述異記》),后用蘭舟作船的美稱。“執手”兩句,將惜別推向高潮。手拉著手面對依依惜別的戀人,淚眼對著淚眼,縱有千言萬語,因悲痛氣塞而一句也說不出來。這是分別時的情景。對照蘇東坡的悼亡妻的《江城子》中“相顧無言,唯有淚千行”我們能更好地理解。以上三小節極盡了回環、頓挫、吞吐之能事。“念去去”兩句,則承上啟下,筆隨意轉,有如浩瀚長江,一瀉千里。千里煙波,楚天空闊,設想到別后的道路遙遠而漫長。就此一別,人各東西,對情人的思念有如楚地沉沉煙波,伴隨情人左右。
下片以“多情自古傷離別”起承上下文。人間最苦是情種,“離別”是導致“最苦”的直接原因。“更那堪”在“冷落清秋節”之時。“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酒入愁腸愁更愁,詞人因“無緒”而飲的悶酒極易使人沉醉。設想一下,詞人追隨載著情人的蘭舟,沿著栽滿楊柳的汴河岸,一直追下去,直到殘月西沉,曉風漸起,才吹醒癡情的詞人。楊柳是古代最能代表惜別之物,故汴水兩岸廣栽楊柳。“楊柳岸,曉風殘月”是膾炙人口的千古名句,代表了柳詞通俗,以白描見長的風格。宋代俞文豹《吹劍錄》載:東坡在玉堂,有幕士善歌,因問:“我詞何如柳七?”對曰:“柳郎中詞,只合十七八歲女郎,執紅牙板,歌‘楊柳岸,曉風殘月’。學士詞《指蘇東坡的詞》須關西大漢、銅琵琶、鐵綽板,唱‘大江東去’”。這段話說明柳詞婉約纏綿,蘇詞豪放曠達兩種詞風。“此去經年----"由今夕推及經年,由眼前的“無語凝咽”設想到“暮藹沉沉楚天闊”,更推及“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一波三嘆,想象別后相思的苦況,更深一層。“凄、苦、慘、悲、痛、恨、愁”貫穿始終,令人不忍再讀。這首詞寫來極有層次、曲折回環,以千種風情襯盡了羈旅愁苦,人間別恨。真可謂想見難,別更難。
《雨霖鈴》抒寫柳永在汴京同戀人分手時的離愁別恨,藝術手法相當高。概而言之有一托物言情、廣用白描。如“寒蟬凄切”“驟雨初歇”“千里煙波、暮藹沉沉楚天闊”。本詞白描手法相當好。刻畫人物神態,如“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咽”,臨別時千言萬語,竟無從說起。幾筆勾勒,傳神地道出情人分手時那一剎那,內心世界相當豐富。再如“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托物言情,展現情思:捕捉了月西沉、天將曉的情景;楊柳岸使人聯想到折柳贈別的習俗,依依楊柳,綿綿別情。二、點綴渲染,恰到好處。劉熙載《藝概》中談到:詞有點(點綴)、有染(渲染)。柳耆卿《雨霖鈴》云:“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上兩句點出離別冷落,“今宵”二句,乃就上二句意染之。點染之間,不得有它語相隔,隔,則警句亦成死灰亦。此意乃是以畫法論詞,從中可看出柳詞中有畫,反復渲染。即精雕細刻,又大膽潑墨,前后照應,委婉自如。柳詞的點染技巧,確實達到很高的成就。柳詞對蘇軾、秦觀、周邦彥等名家在不同程度上有一定的影響。但也應看到柳詞有的句子過于平俗,尚欠文雅。
【賞析】
這首詞是柳永寫離情別緒、羈旅行役的代表作,可能是柳永失意離開京都告別妓女時寫的。
《雨霖鈴》原為唐教坊曲名。相傳唐玄宗因安史之亂入蜀,路上發生兵變,楊貴妃死。當時霖雨連日,棧道中聞鈴聲,無比凄切,作《雨霖鈴》曲以寄托離恨。宋代人倚舊聲填詞,遂為詞牌。
詞的上片寫送別時的情景。
詞一開頭就點明了送別的地點、時間和景物。“凄切”是寒蟬的叫聲凄慘。秋天的知了叫聲悲涼凄慘,這是寫眼前的實景,也點明了時令。“長亭”是送別的地方。“對”不是人對著長亭,而應是離人在長亭中默默相對,時間已經黃昏。“驟雨”是暴雨、急雨。夜幕降臨,知了悲鳴,助人悲愁。本來天下寄寓,行將分別的人可以多留戀一會兒,可是現在雨停了,水漲了,可以行路了,聯系下面的“蘭舟催發”渲染出一篇濃重的傷離氣氛。
“都門帳飲無緒,留戀處,蘭舟催發。”“都門”,京都的郊外,也是長亭的所在地。“帳飲”,古代人送別時在郊外臨時搭的帳篷,飲酒餞別。這里已有“長亭”,不一定搭帳,但用“帳飲”就可以使人想起離別。臨別之際,有美酒佳肴,卻“無緒”享用。而無情無緒,也正體現了愁緒的濃重。分別的人正在依依不舍的時候,蘭舟催人出發了,這是多么的無情。“蘭舟”是船的美稱,傳說魯班曾經用吳王闔閭種的木蘭造成船。
“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蘭舟催發,欲留難留,就要分別的人拉起手再看一看,但各自淚眼模糊,想要再講幾句話,卻說不出來,好象喉嚨被堵塞了。一個“竟”字,表示臨別時有千言萬語要說,卻說不出一句半句,這是料想不到的,也有著不盡的遺憾。
雖然離別時說不出話來,心里卻在思想、翻騰。“念”為領句字,以“念”字領起,表明劈開當前,設想別后。“去去”即“行行”,不斷前行。“煙波”,煙霧籠罩的水面。“暮靄”,傍晚的云氣。“沉沉”,形容暮靄的深厚、濃密。想到離別后千里煙波,楚天空闊,暮靄沉沉,前途茫茫。這二句從眼前想到別后,是更深一層的表現手法。
詞的下片設想分別以后彼此的凄涼處境。
“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多情”是指多情的人。自古以來,多情的人都是感傷離別的,更何況是在凄清冷落的秋天時節。江淹《別賦》:“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矣。”宋玉《九辯》:“悲哉秋之為氣也!”這幾句是把江淹《別賦》和宋玉悲秋的情思加以結合提煉出來的,愁上加愁,使離別的痛苦更加一倍。
“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這三句是膾炙人口的名句。承上面“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一層所開拓出的意境,進一步設想分別后的凄涼處境。今夜喝了別酒以后乘船而行,朦朦朧朧的,酒醒后,將到了什么地方呢?大概已是拂曉,到了枯楊岸邊,冷風吹面,殘缺的月亮掛在天邊。岸柳,容易使人想起霸陵折柳贈別,且是枯柳,曉風(寒),殘月(冷),景物是孤單單、清冷冷的。景物的清冷,又使人想起昨晚“都門帳飲”、“執手相看”的眷戀之情,更覺得自己形單影孤,前途渺茫,所以這里雖不言愁,但景物已經打上了詞人濃重的哀傷、悲愁之情,就連詞人的精神狀態都寫出來了。
接下去更是設想以后。“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經年”,年復一年。“應是”是推測之詞。“良辰好景”出自謝靈運《擬魏太子鄴中集詩序》:“天下良辰、美景、賞心、樂事四者難并。”這幾句是說從此一別以后,相愛的人不在一起,就是有良辰好景也沒有意義。
“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就算有被良辰好景引起的千種美好的感受,又能向誰訴說呢?相愛的人遠隔一方,我的感受又能告訴誰呢?這二句是順著上幾句深入下去,更進一層。唐圭璋先生謂其“余恨無窮,余味不盡”(《唐宋詞簡釋》)。
這首抒寫離愁別恨的詞,有著很強的感染力,除了作者有真實深刻的體驗外,還運用了精湛的藝術技巧。這首詞不象某些小令詞,只寫離愁別恨的一個側面,而是筆墨拓展,打開大合,充分抒發詞人的思想感情。首先,詞人由外到內,由近及遠,刻畫離人的愁苦,由外界景物,刻畫到內心世界,由當前處境,推想到分別后的處境,情景交融,虛實相間,把離情別緒表現得特別充分、細膩,體現了作者駕馭長調及善于鋪敘的藝術才能。其次,寫景上,詞的上片所寫景物多是實景,是借景抒情;下片和詞上片的“念去去”三句,多是想象之景,是因情設景。而且,不但寫當前情景具體形象,就是設想的情景也具體形象。第三,詞鋪敘情景,不用典故,不堆砌辭藻,能做到語意清新,情致纏綿,一派離情曲曲寫出,意興寫盡方才收筆。第四,時間脈絡清楚:對長亭晚——念去去——今宵——此去經年。第五,音韻優美。此詞用入聲韻,加重離別時凄慘悲切的感情的表現。還有雙聲詞(凄切),疊韻詞(寒蟬)的運用,領句字(念),仄聲字(驟雨、帳飲、淚眼、暮靄、自古)等。
“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成為千古名句,它象柳永的名字一樣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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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永多作慢詞,長于鋪敘。此詞表現作者離京南下時長亭送別的情景。上片紀別,從日暮雨歇,送別都門,設帳餞行,到蘭舟摧發,淚眼相對,執手告別,依次層層描述離別的場面和雙方惜別的情態,猶如一首帶有故事性的劇曲,展示了令人傷心慘目的一幕。這與同樣表現離情別緒但出之以比興的唐五代小令是情趣不同的。北宋時柳詞不但都下傳唱,甚至遠及西夏,“凡有井水飲處,即能歌柳詞”(《避暑錄話》)。柳詞盛行于市井巷陌,同他這種明白曉暢、情事俱顯的詞風不無關系。下片述懷,承“念”字而來,設想別后情景。劉熙載《藝概》卷四:“詞有點有染。柳耆卿《雨霖鈴》云‘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念宵酒酲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上二句點出離別冷落,‘今宵”二句,乃就上二句意染之”。確實,“今宵”二句之所以被推為名句,不僅在于虛中有實,虛景實寫,更因為以景“染”情、融情入景。“今宵酒醒何處”,遙接上片“帳飲”,足見雖然“無緒”卻仍借酒澆愁以致沉醉;“楊柳岸、曉風殘月”,則集中了一系列極易觸動離愁的意象,創造出一個凄清冷落的懷人境界。“此去”以下,以情會景,放筆直寫,不嫌重拙,由“今宵”想到“經年”,由“千里煙波”想到“千種風情”,由“無語凝噎”想到“更與何人說”,回環往復又一氣貫注地抒寫了“相見時難別亦難”的不盡愁思。
宋人論詞往往有雅俗之辨,柳詞一向被判為“俗曲”。此詞上片中的“執手相看淚眼”等語,確實淺近俚俗,近于秦樓楚館之曲。但下片虛實相間,情景相生,足以與其他著名的“雅詞”相比,因此堪稱俗不傷雅,雅不避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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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霖鈴》原是唐玄宗時教坊大曲名,后用為詞調。這首詞是描寫一對戀人在暮秋送別時的惜別情景,為柳永的名作之一。
詞的開頭三句交待了分別的時間、地點和環境。這里寫在秋風陣陣,蟬鳴凄切的傍晚,瀟瀟雨歇之后,于長亭告別自己心愛的人。詞一開頭就以冷落和秋景表現離情別緒。“寒蟬”寫秋意之深,“凄切”渲染了秋景的凄涼、冷落,而且又在雨后送別,其傷感之情可想而知了。“都門帳飲無緒,方留戀處,蘭舟催發”寫離別情況;在京城門外設帳餞行,離人無心飲酒,只有傷感,正留戀難分之時,行船又催發上路了。“催”字勾勒人被迫分離之狀。“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兩人手挽手,淚眼相望,離情脈脈,千言萬語無法訴說。這兩句把戀人恨別時的動作、神態勾畫得極為生動逼真,把難舍難分的離情表現得淋漓盡致,“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以此表達離情的凄苦。“念”字,是說下面所描寫的景物是想象之中的,并非別時所見。“去去”兩字重疊,加深離情別意。“千里”是概數,是說別后行程之遠。“煙波”寫出舟行江中,煙波浩渺,空曠無人,非常冷寂悵惘之感。“暮靄沉沉楚天闊”寫傍晚的時候濃濃的云霧籠罩在廣闊無際南方,是那么陰晦、冷落,這是主人公心緒傷感而想象出來的景物,這黯淡的心情必然給天光水色涂上一層陰影,作者就是通過冷落、孤寂的景物,進一步渲染離情別意的。
詞的下闋開頭兩句是直述別情。“傷離別”點出題意,“冷落清秋節”點明離別的時間。“那堪”為那里經得起的意思。以下各句皆是刻畫女方心理活動,設想別后的凄涼處境,漸次深入,寫盡離別時的傷感。“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這兩名是:想今晚痛飲別酒,待酒醒后,你將身在何處呢?也許是晨風吹拂,殘月空照的時候,蘭舟已停泊在楊柳岸旁。“曉風殘月”給人以凄涼冷落的感覺,“楊柳”又使人聯想到古人折柳送別,這一切都使“傷離別”之情加濃了。“此去經年,應是良辰美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這幾句的意思是:此去一別,年復一年,何日才能相會呢?今后再有良辰美景也引不起我的興致,只是好景虛設。即使有千萬種深情蜜意,但情人遠在天涯,又對何人傾訴呢?“虛設”道出了因離愁無心賞景的心境,最后兩句強調了愛情專一深厚。
全詞分上下兩闋,但渾然一體,從頭至尾寫的都是“傷別”。先是離別的時間、地點、環境,送別時宴飲與難舍難分之狀;再寫設想別后的遠行、思念和傷情,全詞結構嚴謹,脈絡清晰,給人強烈的感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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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首寫離情的詞,可謂淋漓盡致,備足無余。全詞圍繞“傷離別”而構思,層次特別清楚,語言簡潔明了。先寫離別之前,重在勾勒環境;次寫離別時候,重在描寫情態;再寫別后想象,重在刻劃心理。三個層次,層層深入,從不同層面上寫盡離情別緒,可嘆為觀止。
詞的起頭三句點明時間、地點、景物,事件是與自己心愛的人餞別。晚上,陣雨才停,知了發出凄切的鳴叫,長亭送別,叫人如何能夠忍受這離別的痛苦!這蟬鳴助添悲涼,而一開始即道出“凄切”,為這首詞定了調子。這一層展開了一個凄涼的氛圍。“都門”兩句,極寫餞別時的心情,委婉曲折。兩情依依,難舍難分之際,客船卻不斷催促。心理矛盾,欲飲無緒,欲留不得。由此可窺見留戀之情深。“執手”兩句,再加深涂抹,在“執手”、“相看”、“無語”中更使人傷心失魄。這一層極寫留戀之情。以上兩層極盡回環、頓挫、吞吐之能事,足以使人為之嗚咽。“念去去”以后,則大氣包舉,一瀉千里,似江流出峽,直馳平川,詞亦直抒胸懷。以“念”這一領字帶起,表明是設想別后的道路遼遠,“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浩渺的煙波,沉沉的暮靄,遼闊的天空,全是寫景,實際上全含的是情,襯托出旅人前途茫茫,情人相見無期,景無邊而情無限。換頭以情起,嘆息從古到今離別之可哀,“傷離別”點明這首詞的主旨。“更那堪冷落清秋節”句又將推進一層,更何況我正在冷落清秋的時節呢,這是多么難以忍受啊!這是把江淹《別賦》中“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矣”和宋玉悲秋的情思兩者結合起來,提煉出這兩句。把古人這種感受融化在自己的詞句中,更賦予以新的意義。“今宵”二句,又進一步推想別后的凄涼,然而景物清麗真切,真象別者酒醒后在船中之所見。這一句妙在景中有情。“昔我往矣,楊柳依依。”(《詩經·采薇》)也是寫離別的。離別的人一看到楊柳,就會想起離別時依依不舍的場面,就會浮現出贈柳昔別的情景,心中就會涌起一縷縷離愁。“楊柳岸”三字明寫眼前景而暗寫別時情,顯得含蓄而有余味。幾如身歷其境,忘其是設想了。“此去”二句,再推想別后長久的寂寞,虛度美好年華。“便縱有”兩句,再從上兩句的遭遇,深入下去,嘆后會難期,風情無人訴說,藝術地把離別之情推向高潮。以上第三層真是“余恨無窮,余味不盡”(唐圭璋《唐宋詞簡釋》)。
這首詞寫將別、臨別以及別后的種種設想,以白描的手法鋪敘景物,傾吐心情,層次分明,語意明確,絕少掩飾假借之處。尤其是把別后的情景描寫得比真的還真,又以景視之,使人不覺得是虛構的,足見柳永的藝術手法之高妙。所以有人稱其“微妙則耐思,而景中有情。……‘楊柳岸曉風殘月’,所以膾炙人口也。”(謝章鋌《賭棋山莊詞話》)又有人認為“‘千里煙波’,惜別之情已騁;‘千種風情’,相期之愿又賒。真所謂善傳神者。”(李攀龍《草堂詩余雋》)這都道出這首詞的妙處的。但我覺得劉熙載在《藝概》中的“點染”之說,更是值得稱述的。他認為:
詞有點染,耆卿《雨霖鈴》“念去去”三句,點出離別冷落;“今宵”二句,乃就上三句染之。點染之間,不得有他語相隔,否則警句亦成死灰矣。
劉熙載的這段評論,實際上是以畫法論詞,看出在柳詞中的加深描繪,反復涂抹的技巧。既精微入里,而又大膽潑墨。也就是柳詞中抒情與寫景在章法和修辭的巧妙運用,可謂詞中有畫。而其中抒情,尤寄寓哲理。所謂“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清秋離別,多情那堪?感情極為沉痛,而染以“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更是傷心而又凄涼,情景妙合無痕,這一別后之情景,又是加“念去去”三句之點化而得,前后照應,委婉自如。柳詞在點染方面的技巧運用,確是達到很高的成就的,在這首詞里最為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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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詞為抒寫離情別緒的千古名篇,也是柳詞和有宋一代婉約詞的杰出代表。詞中,作者將他離開汴京與戀人惜別時的真情實感表達得纏綿悱惻,凄婉動人。詞的上片寫臨別時的情景,下片主要寫別后情景。全詞起伏跌宕,聲情雙繪,是宋元時期流行的“宋金十大曲”之一。起首三句寫別時之景,點明了地點和節序。《禮記·月令》云:“孟秋之月,寒蟬鳴。”可見時間大約在農歷七月。然而詞人并沒有純客觀地鋪敘自然景物,而是通過景物的描寫,氛圍的渲染,融情入景,暗寓別意。秋季,暮色,驟雨寒蟬,詞人所見所聞,無處不凄涼。“對長亭晚”一句,中間插刀,極頓挫吞咽之致,更準確地傳達了這種凄涼況味。這三句景色的鋪寫,也為后兩句的“無緒”和“催發”,設下伏筆。“都門帳飲”,語本江淹《別賦》:“帳飲東都,送客金谷。”他的戀人在都門外長亭擺下酒筵給他送別,然而面對美酒佳肴,詞人毫無興致。接下去說:“留戀處、蘭舟催發”,這七個字完全是寫實,然卻以精煉之筆刻畫了典型環境與典型心理:一邊是留戀情濃,一邊是蘭舟催發,這樣的矛盾沖突何其類銳!這里的“蘭舟催發”,卻以直筆寫離別之緊迫,雖沒有他們含蘊纏綿,但卻直而能紆,更能促使感情的深化。于是后面便迸出“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二句。寥寥十一字,語言通俗而感情深摯,形象逼真 ,如在目前。真是力敵千鈞!詞人凝噎在喉的就“念去去”二句的內心獨白。這里的去聲“念”字用得特別好,讀去聲,作為領格,上承“凝噎”而自然一轉,下啟“千里”以下而一氣流貫。“念”字后“去去”二字連用,則愈益顯示出激越的聲情,讀時一字一頓,遂覺去路茫茫,道里修遠。“千里”以下,聲調和諧,景色如繪。既曰“煙波”,又曰“暮靄”,更曰“沉沉”,著色一層濃似一層 ;既曰“千里”,又曰“闊”,一程遠似一程。道盡了戀人分手時難舍的別情。
上片正面話別,下片則宕開一筆,先作泛論,從個別說到一般。“多情自古傷離別”意謂傷離惜別,并不自我始,自古皆然。接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一句,則極言時當冷落凄涼的秋季,離情更甚于常時。“清秋節”一辭,映射起首三句,前后照應,針線極為綿密;而冠以“更那堪”三個虛字,則加強了感情色彩,比起首三句的以景寓情更為明顯、深刻。“今宵”三句蟬聯上句而來,是全篇之警策。成為柳永光耀詞史的名句。這三句本是想象今宵旅途中的況味,遙想不久之后一舟臨岸,詞人酒醒夢回,卻只見習習曉風吹拂蕭蕭疏柳,一彎殘月高掛楊柳梢頭。整個畫面充滿了凄清的氣氛,客情之冷落,風景之清幽,離愁之綿邈,完全凝聚在這畫面之中。這句景語似工筆小幀,無比清麗。清人劉熙載在《藝概》中說:“詞有點,有染。柳耆卿《雨霖鈴》云:‘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上二句點出離別冷落,‘今宵’二句乃就上二句意染之。點染之間 ,不得有他語相隔,隔則警句亦成死灰矣。”也就是說,這四句密不可分 ,相互烘托,相互陪襯,中間若插上另外一句,就破壞了意境的完整性,形象的統一性,而后面這兩個警句,也將失去光彩。“此去經年”四句,改用情語。他們相聚之日,每逢良辰好景,總感到歡娛;可是別后非止一日,年復一年,縱有良辰好景,也引不起欣賞的興致,只能徒增煩惱。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遙應上片“ 念去去”;“經年”二字,近應“今宵”,在時間與思緒上均是環環相扣,步步推進。“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以問句歸納全詞,猶如奔馬收韁,有住而不住之勢;又如眾流歸海,有盡而未盡之致。
此詞之所以膾灸人口,是因為它在藝術上頗具特色,成就甚高。早在宋代,就有記載說,以此詞的纏綿悱惻、深沉婉約,“只合十七八女郎,執紅牙板,歌‘楊柳岸、曉風殘月。這種格調的形成,有賴于意境的營造。詞人善于把傳統的情景交融的手法運用到慢詞中,把離情別緒的感受,通過具有畫面性的境界表現出來,意與境會,構成一種詩意美的境界,繪讀者以強烈的藝術感染。全詞雖為直寫,但敘事清楚,寫景工致,以具體鮮明而又能觸動離愁的自然風景畫面來渲染主題,狀難狀之景,達難達之情,而出之以自然。末尾二句畫龍點睛,為全詞生色,為膾灸人口的千古名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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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群星璀璨的北宋詞壇上,柳永是耀眼的明星之一。南宋葉夢得在《避暑錄話》中記有“凡有井水飲處皆能歌柳詞”即為證明。在不勝枚舉的柳詞中,《雨霖鈴》是流傳最廣的佳作之一。后人有“曉風殘月柳三變,滴粉揉酥左與言”的謔語。柳永,原名三變,字耆卿。少年時到汴京應試,由于擅長詞曲,熟悉了許多歌妓,并替她們填詞作曲,表現了一種浪子作風。當時有人在仁宗面前舉薦他,仁宗只批了四個字說:“且去填詞”。柳永在受了打擊之后,別無出路,就只好以開玩笑的態度,自稱“奉旨填詞柳三變”,在汴京、蘇州、杭州等都市過著一種流浪生活。由于失意無聊,流連坊曲,在樂工和歌妓們的鼓舞之下,這位精通音律的詞人,才創作出大量適合歌唱的新樂府(慢詞),受到廣大市民的歡迎。
自古以來,表現男女離別之情的詩詞曲賦層出不窮,而獨有柳永的慢詞《雨霖鈴》經久不衰,傳誦至今,這確實有很值得研究。探其中緣由,固然與作者坎坷的身世經歷有著密切的關系,但我認為,《雨霖鈴》的成功還在于其獨到的表現手法:層次分明,語意明確,鋪敘景物,傾吐心情,絕少掩飾;善于用“點染”法,反復涂抹,渲染效果。下面就《雨霖鈴》作一粗淺分析:
這首寫離情的詞,可謂淋漓盡致,備足無余。全詞圍繞“傷離別”而構思,層次特別清楚,語言簡潔明了。先寫離別之前,重在勾勒環境;次寫離別時候,重在描寫情態;再寫別后想象,重在刻劃心理。三個層次,層層深入,從不同層面上寫盡離情別緒,可嘆為觀止。
詞的起頭三句點明時間、地點、景物,事件是與自己心愛的人餞別。晚上,陣雨才停,知了發出凄切的鳴叫,長亭送別,叫人如何能夠忍受這離別的痛苦!這蟬鳴助添悲涼,而一開始即道出“凄切”,為這首詞定了調子。這一層展開了一個凄涼的氛圍。“都門”兩句,極寫餞別時的心情,委婉曲折。兩情依依,難舍難分之際,客船卻不斷催促。心理矛盾,欲飲無緒,欲留不得。由此可窺見留戀之情深。“執手”兩句,再加深涂抹,在“執手”、“相看”、“無語”中更使人傷心失魄。這一層極寫留戀之情。以上兩層極盡回環、頓挫、吞吐之能事,足以使人為之嗚咽。“念去去”以后,則大氣包舉,一瀉千里,似江流出峽,直馳平川,詞亦直抒胸懷。以“念”這一領字帶起,表明是設想別后的道路遼遠,“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浩渺的煙波,沉沉的暮靄,遼闊的天空,全是寫景,實際上全含的是情,襯托出旅人前途茫茫,情人相見無期,景無邊而情無限。換頭以情起,嘆息從古到今離別之可哀,“傷離別”點明這首詞的主旨。“更那堪冷落清秋節”句又將推進一層,更何況我正在冷落清秋的時節呢,這是多么難以忍受啊!這是把江淹《別賦》中“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矣”和宋玉悲秋的情思兩者結合起來,提煉出這兩句。把古人這種感受融化在自己的詞句中,更賦予以新的意義。“今宵”二句,又進一步推想別后的凄涼,然而景物清麗真切,真象別者酒醒后在船中之所見。這一句妙在景中有情。“昔我往矣,楊柳依依。”(《詩經·采薇》)也是寫離別的。離別的人一看到楊柳,就會想起離別時依依不舍的場面,就會浮現出贈柳昔別的情景,心中就會涌起一縷縷離愁。“楊柳岸”三字明寫眼前景而暗寫別時情,顯得含蓄而有余味。幾如身歷其境,忘其是設想了。“此去”二句,再推想別后長久的寂寞,虛度美好年華。“便縱有”兩句,再從上兩句的遭遇,深入下去,嘆后會難期,風情無人訴說,藝術地把離別之情推向高潮。以上第三層真是“余恨無窮,余味不盡”(唐圭璋《唐宋詞簡釋》)。
這首詞寫將別、臨別以及別后的種種設想,以白描的手法鋪敘景物,傾吐心情,層次分明,語意明確,絕少掩飾假借之處。尤其是把別后的情景描寫得比真的還真,又以景視之,使人不覺得是虛構的,足見柳永的藝術手法之高妙。所以有人稱其“微妙則耐思,而景中有情。……‘楊柳岸曉風殘月’,所以膾炙人口也。”(謝章鋌《賭棋山莊詞話》)又有人認為“‘千里煙波’,惜別之情已騁;‘千種風情’,相期之愿又賒。真所謂善傳神者。”(李攀龍《草堂詩余雋》)這都道出這首詞的妙處的。但我覺得劉熙載在《藝概》中的“點染”之說,更是值得稱述的。他認為:
詞有點染,耆卿《雨霖鈴》“念去去”三句,點出離別冷落;“今宵”二句,乃就上三句染之。點染之間,不得有他語相隔,否則警句亦成死灰矣。
劉熙載的這段評論,實際上是以畫法論詞,看出在柳詞中的加深描繪,反復涂抹的技巧。既精微入里,而又大膽潑墨。也就是柳詞中抒情與寫景在章法和修辭的巧妙運用,可謂詞中有畫。而其中抒情,尤寄寓哲理。所謂“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清秋離別,多情那堪?感情極為沉痛,而染以“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更是傷心而又凄涼,情景妙合無痕,這一別后之情景,又是加“念去去”三句之點化而得,前后照應,委婉自如。柳詞在點染方面的技巧運用,確是達到很高的成就的,在這首詞里最為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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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霖鈴》是柳永著名的代表作。這首詞是詞人在仕途失意,不得不離京都(汴京,今河南開封)時寫的,是表現江湖流落感受中很有代表性的一篇。這首詞寫離情別緒,達到了情景交融的藝術境界。詞的主要內容是以冷落凄涼的秋景作為襯托來表達和情人難以割舍的離情。宦途的失意和與戀人的離別,兩種痛苦交織在一起,使詞人更加感到前途的暗淡和渺茫。
全詞分上下兩闋。
上闋主要寫餞行時難舍難分的惜別場面,抒發離情別緒。
起首“寒蟬凄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三句寫環境,點出別時的季節是蕭瑟凄冷的秋天,地點是汴京城外的長亭,具體時間是雨后陰冷的黃昏。通過這些景物描寫,融情入景,點染氣氛,準確地將戀人分別時凄涼的心情反映了出來,為全詞定下凄涼傷感的調子。真正做到了字字寫景而字字含情。
“都門帳飲”是寫離別的情形。在京城門外設帳宴飲,暗寓仕途失意,且又跟戀人分手。“無緒”,指理不出頭緒,有“剪不斷,理還亂”的意思。寫出了不忍別離而又不能不別的思緒。“留戀處,蘭舟催發”。正在難分難舍之際,船家又陣陣“催發”。透露了現實的無情和詞人內心的痛苦。
“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是不得不別的情景。一對情人,緊緊握著手,淚眼相對,誰也說不出一句話來。這兩句把彼此悲痛、眷戀而又無可奈何的心情,寫得淋漓盡致,一對情人傷心失魄之狀,躍然紙上。這是白描手法,所謂“語不求奇,而意致綿密”。
“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寫別后思念的預想。詞中主人公的黯淡心情給天容水色涂上了陰影。一個“念”字,告訴讀者下面寫景物是想象的。“去去”是越去越遠的意思。這二字用得極好,不愿去而又不得不去,包含了離人無限凄楚。只要蘭舟啟碇開行,就會越去越遠,而且一路上暮靄深沉、煙波千里,最后漂泊到廣闊無邊的南方。離愁之深,別恨之苦,溢于言表。從詞的結構看,這兩句由上闋實寫轉向下闋虛寫,具有承上啟下的作用。
下闋著重寫想象中別后的凄楚情景。
開頭作者先宕開一筆,把自己的感情賦予普遍的意義:“多情自古傷離別”。意謂自古以來多情者都會因離別傷心。“自古”兩字,從個別特殊的現象出發,提升為普遍、廣泛的現象,擴大了詞的意義。但接著“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一句,則強調自己比常人、古人承受的痛苦更多、更甚。江淹在《別賦》中說:“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矣!”作者把古人這種感受融化在自己的詞中,而且層層加碼,創造出新意。
“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這是寫酒醒后的心境,也是他飄泊江湖的感受。這兩句妙就妙在用景寫情,真正做到“景語即情語”。“柳”、“留”諧音,寫難留的離情;曉風凄冷,寫別后的寒心;殘月破碎,寫今后難圓之意。這幾句景語,將離人凄楚惆悵、孤獨憂傷的感情,表現得十分充分、真切,創造出一種特有的意境。難怪它為人稱道,成為名句。
再從今后長遠設想:“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這四句更深一層推想離別以后慘不成歡的境況。今后漫長的孤獨日子怎么挨得過呢?縱有良辰好景,也等于虛設,因為再沒有心愛的人與自己共賞;再退一步,即便對著美景,能產生一些感受,但又能向誰去訴說呢?總之,一切都提不起興致了,這幾句把詞人的思念之情、傷感之意刻劃到了細致入微、至盡至極的地步,也傳達出彼此關切的心情。結句用問句形式,感情顯得更強烈。
《雨霖鈴》全詞圍繞“傷離別”而構思,先寫離別之前,重在勾勒環境;次寫離別時刻,重在描寫情態;再寫別后想象,重在刻劃心理。不論勾勒環境,描寫情態,想象未來,詞人都注意了前后照應,虛實相生,做到層層深入,盡情描繪,情景交融,讀起來如行云流水,起伏跌宕中不見痕跡。這首詞的情調因寫真情實感而顯得太傷感、太低沉,但卻將詞人抑郁的心情和失去愛情的痛苦刻劃的極為生動。古往今來有離別之苦的人們在讀到這首《雨霖鈴》時,都會產生強烈的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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詞是文學史上一種特殊的詩體,最早源于古樂府,興起于唐代,經過晚唐五代的發展,至宋代已極為繁榮。“宋詞”已成為我國文學史上的專用名詞。宋代不僅詞家眾多,且風格亦多樣。詞本以婉約風格為主,到北宋蘇軾才始創豪放一派。柳永是宋代婉約詞派的代表詞人,他繼承發展了突出男歡女愛,別恨離愁的婉約詞風,剪紅刻翠的“艷科”,旖旎溫柔的“情語”,成了柳詞的主題。《雨霖鈴》便是柳詞中最能體現這種風格的杰作。
《雨霖鈴》這首詞是作者離開汴京(當時為北宋首都),與情人話別之作。從上片的描寫,我們可以這樣想象:一個深秋的傍晚,北宋京都汴梁(今河南開封)郊外,一個臨時搭起的帳篷內,一對男女飲酒話別。帳外,寒蟬凄慘地哀鳴,好象在為他倆傷別而哭泣。那不遠處的長亭,已經隱隱約約,可見天色將晚,一場大雨也剛剛停歇。天將晚,雨已停,河邊不時傳來艄公的喊聲:“快上船吧,要開船了!”兩人不得已徐徐站起,移步出帳外,萬般依戀之際,此刻可真的要分手了。你看他們雙手相擁,淚眼相看,竟然一句話也說不出。船開了,人去了,漸行漸遠。情人岸邊佇立,含著淚,舉著手,一直目送那蘭舟消失在無邊無際的暮靄里。
這就是發生在九百四十年前的北宋詞人柳永與情人話別的場面,也就是《雨霖鈴》上片所寫的內容。首句“寒蟬凄切”,點明節令——深秋,“蟬”而“寒”,鳴音“凄切”,渲染了悲涼的環境氣氛,為下文傷別張本,也為全文奠定了感情基調。“對長亭晚”,交代時間、地點,“驟雨”,描寫天氣。天下雨,正好停留;時將晚,停留時間有限,他們多么希望雨不停,天不晚啊!“都門帳飲”,可知寫京都之事,言別離之情。一桌好酒好菜,怎奈二情傷別,滿腹離愁,何來心思。實在是食之不香,飲而不暢,是謂“無緒”。乘船的“留戀”情人不忍別,撐船的眼看天將晚不得不割斷他們的情絲而“催發”,這種主觀意愿與客觀形勢之矛盾,使別情達到高潮。“執手”二句,生動細膩,描情繪意,絕妙無比。仿佛在舞臺上看到的那生旦主角,兩手相擁,兩肩上聳,訴無語,泣無聲,比千言萬語,嚎啕大哭,悲之更切。表面寫兩人分手之情狀,實際暗寫了他們極其復雜微妙的內心活動。柔情蜜意千千萬,唯在淚花閃爍間。“念去去”兩句,為近景遠景相連,虛景實景交融。煙波千里,楚天廣闊,茫茫天涯,何處是歸程?離愁別緒都幾許?風吹浪涌融暮靄。這不僅襯寫了別后悵然空虛的心情,同時也暗示了作者在政治上失意后迷茫的前程。
《雨》詞下闋主要寫別后的痛苦。傷情離別,自古皆然,可萬不該在這冷落清秋的時節,這叫人怎能忍受?第二句照應首句,“清秋”應“寒蟬”,襯托出自己的離情比古人更深,意義翻新,不入俗結。“今宵”二句為千古傳誦名句。“酒醒”遙接上片“帳飲”,可見當時雖然情“無緒”,然借酒澆愁,還是沉醉了。扁舟夜發,愁醉迷蒙,忽然醒來,想必已是拂曉。驚起忙尋覓,情人在何處?所見者唯楊柳岸上曉風殘月也。清秋的曉風是涼的,“月”前著一“殘”字,而境界全出矣。更襯托了詞人當時凄清悲涼冷落的心境。此刻的離愁別緒如風卷浪擁,不可遏止。真是“離愁波涌楊柳岸,別緒風連殘月邊”。
“此去經年”以下四句虛寫想象別后的情景。作者由“今宵”想到“經年”,由“千里煙波”想到“千種風情”,由“無語凝咽”想到“更與何人說”。作者離開情人,寂寞凄涼,孤獨萬分,從今后即使有良辰美景,也只形同虛設,然而越是有良辰美景,就越發使人念情傷神。恐怕今后只能在“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中虛度余日了。最后兩句中,一“便”一“更”,表明念之心切,愛之情深。
《雨霖鈴》這首詞主要以冷落凄涼的秋景來襯托情人難以割舍的離情,可以看出,作者當時在仕途上失意,不得已離京遠行,這種抑郁的心情和失去愛情慰藉的痛苦交織在一起,便譜成了這首詞的主旋律。其成功之處在于寫出了他的真情實感,但格調較低沉,情調未免太傷感了些。另外在表現手法上,這首詞以鋪敘為主,白描見長,勾勒環境,描摹情態,惟妙惟肖。寫景則近景遠景相連,虛景實景結合;寫情則極盡渲染襯托,層層推進。情隨景生,景隨情移,情景交融,感人至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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