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石
東漢時期,陸績卸任郁林太守,攜家?guī)Э跍?zhǔn)備回家鄉(xiāng)嘉興。這天,陸績與家人、船艄公一起,在郁林海邊忙碌著,將一些書籍和衣物往船上搬。
船是當(dāng)?shù)貥O普遍的客貨運(yùn)輸船。讓艄公意外的是,這位剛卸任的郁林太守,除了幾箱書和寥寥數(shù)件家用品,再無其他可載物,于是艄公對陸績說:“大人,您這樣的大官,就這點(diǎn)家當(dāng)?帆船出海,吃水淺了,遇風(fēng)浪會有傾覆的危險,得想辦法增加一些重量壓艙才行。”
陸績聞言,說:“要不我去買兩甕咸菜,再添置些筍干、桂圓干之類的,帶回去饋贈老家鄰居?”
艄公為難道:“分量還是不夠。”
陸績有些無奈,他凝視著海灘,忽然有了主意:“岸上那塊大石頭是無主的吧?要不您找?guī)讉€人,幫忙抬到船上?”
艄公看看陸績,又看看那塊石頭,笑著說:“也只能這樣了。”
于是,艄公找人把石頭搬上了船。之后不久,陸績的船便起航了。
過了一會兒,郁林岸邊一艘擱淺的破船里突然有了動靜,只見兩個人從里面鉆了出來,原來是一對海盜兄弟,丁大和丁二。他們倆在郁林橫行作惡,遇上陸績?nèi)翁睾螅瑓s被處處打壓,為了不被抓起來,兩人只得東躲西藏,至今已是隱匿多年。
丁二沮喪地對丁大說:“大哥,那船上除了幾個老舊的衣物箱和咸菜甕,沒見到哪里像藏著金銀珠寶啊!這陸績恐怕真就是窮官、呆官一個……”
丁大啐了一口道:“動動腦子好不好?哪一任郁林太守是空手走的?當(dāng)官這么多年,他陸績一點(diǎn)油水都沒撈,鬼才信。”丁大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又道:“說不定那塊石頭就是寶貝!”
丁二不解地說:“那石頭好像是船家丟在海邊的,這算哪門子寶貝?”
丁大想了想說:“他用了障眼法,這就是他的高明之處。寶貝一定藏在石頭里,或者這石頭本身就是玉石、瑪瑙的坯石……想想看,做成這筆買賣,以后就有我們兄弟花的,也出出這些年被他打壓的氣!”他越想越覺得自己說得有道理,便吩咐丁二:“聽好,去找一條與陸績那船外形艙位相仿的船,我們在后面跟著,瞅機(jī)會動手。”
再說陸績一行人。他們出發(fā)后,一連幾天順風(fēng)順?biāo)搅撕j柨h境內(nèi)。陸績有個好友在海陽縣衙當(dāng)差,加上縣里有部分來自郁林的商賈,感恩陸績在任期間公正廉明,輕徭薄賦,眾人便齊來迎接陸績一家到城內(nèi)休憩數(shù)日。
這讓尾隨而至的丁氏兄弟大喜不已。他們將船靠到陸績的船邊,與陸績船上的艄公混熟之后,便在酒中下了蒙汗藥,把艄公迷倒。隨后,丁大和丁二偷偷上了陸績的船,可他們翻遍所有行李,都沒找到一樣值錢的東西。惱怒之下,他們把艄公、行李和咸菜丟到自己原先那條船上,隨后開著陸績的船,帶著那塊大石頭離開了。
等陸績一家人回來,便看到船被換了,凌亂的衣物撒了一地,艄公則在一邊愧疚不已,不停地道歉。陸績哈哈一笑說:“您不必自責(zé),也沒丟什么東西。再說,也虧得他們找來那么多壓艙的石頭呢!我本還愁著到了家鄉(xiāng)要多花銀子,請人來搬那塊大石頭,這下好了,我自己就能把石頭都搬下船了。”
此后的航行一切順利。回到嘉興半個月后,陸績在河堤上散步,忽然發(fā)現(xiàn)一條很眼熟的船在下錨停靠。陸績正疑惑,只見船上出來一人,在堤下看了陸績好一會兒,忽然拱手喊道:“敢問上面是陸大人嗎?”陸績又定睛細(xì)看,這才認(rèn)出是郁林某戶人家的管事。
那管事上了堤,對陸績說:“郁林百姓聽聞盜賊劫換了大人返鄉(xiāng)的船,自發(fā)圍捕丁氏兄弟,竟真的把他們抓住了。大家想把大人的東西原樣歸還,只是那塊石頭被兩個賊人鑿了好幾個洞孔,萬幸現(xiàn)被我家老爺補(bǔ)上了。郁林眾鄉(xiāng)親囑咐我,務(wù)必將此石和您的其他行李送到您手上。”
陸績聞言,萬分感動,說:“陸某的行李不值錢,而且在郁林不過是盡了自己的本職,區(qū)區(qū)一塊石頭竟讓你們這般勞神費(fèi)力……陸某實在對不住郁林的父老鄉(xiāng)親啊!”
數(shù)年后陸績病故,那塊石頭被家人保存在院中,壓艙石之事早已名揚(yáng)四方。明弘治九年,監(jiān)察御史樊祉慕名前來,用手輕輕撫著石頭,不巧竟蹭出一個小洞來。他大吃一驚,命人剔開洞孔查看,未承想,竟從洞中掏出一些顆粒狀的散金碎銀!
?樊祉大驚,連忙再命人找到其他幾個孔洞,最后發(fā)現(xiàn)孔洞里都塞有大小不等的金銀顆粒。有個洞里還有一張蠟封字條,上面寫著:陸大人,您在郁林任上勵精圖治,勤廉愛民,我等有目共睹。這塊自賊人手上奪回的壓艙石頭,更讓我們對大人敬仰不已。現(xiàn)將錯就錯,于洞中填些散碎銀兩,備您不時之需,勿怪!郁林百姓。
看罷字條,樊祉感慨不已,下令將此石建亭保護(hù)起來,并題字“廉石”,為訓(xùn)誡百官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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